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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暈紅,霞落滿地。
客棧外。
一襲雲煙長紗的雲瀟瀟,又搬了個小椅子,依靠在門外,托著腮,靜靜看著煙霞。
東方月也像往常一樣,抱臂依靠在欄杆,閉目小憩。
寧不凡搬著小椅子,走出客棧,坐在雲瀟瀟隔壁。
江楓抱劍守在旁側。
即便是黑夜將來,街道上仍聚集了不少遊俠,望著客棧門口的幾個人,議論紛紛。
明眼人都瞧的出來,白髮木劍那人,正是攪動東荒國江湖風雲的天機榜首寧鈺,也是傳說中的輪迴之主愚者。
不過,整個客棧由西荊樓的人,牢牢守著,五步一人,皆是刀劍出鞘。
因而,冇有看熱鬨的遊俠,敢邁入一步。
這麼多天以來,唯一能進入客棧的外人,便是那位扇姑娘。
“雲姑娘,聽說你整日看晚霞?”
寧不凡手裡捏著一把瓜子,勻出一些遞給雲瀟瀟。
雲瀟瀟看了一眼,伸手接過,嗑了起來,“嗯。”
還是這般平淡的言簡意賅。
仿似方纔與她講話的不過是個尋常的少年,而不是什麼名動天下的愚者。
寧不凡順著雲瀟瀟的目光看去,雲捲雲舒,仿似潮起潮落,霞光與長天一色,接天連地,甚是壯闊。
自出柳村以來,整日陷入勾心鬥角的連綿算計,也不知有多久,冇有靜下心來,好好賞景。
“你累嗎?”雲瀟瀟吐出瓜子殼,隨意問道。
寧不凡神色一怔,“我嗎?”
“嗯。”雲瀟瀟點點頭。
寧不凡搖頭道:“以前很累,但現在習慣了,倒也不累了。”
雲瀟瀟專心嗑瓜子,又是隨意搭話道:“你在汴梁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覺著有些意思。我知道你很累,也知道你很疲憊,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便與我講,我賜予你死亡。”
這一番話,不僅寧不凡驚愕。
就連守在旁側的東方月與江楓,都是瞠目結舌。
死亡,還有賜予之說?
在如今的汴梁城內,何人敢對天機榜首這般不敬?
寧不凡沉默半晌,他想起了蕭晨將雲瀟瀟留下時,曾明裡暗裡囑咐過,這位姑孃的身份,非同一般。
但這番話,當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雲瀟瀟掀開衣袖,露出白嫩的肌膚,皓腕處有極為璀璨的星芒印記。
她將手向前伸出,“有人為我安排了一段命運,我沿著早就被人鋪好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儘頭是你。”
“......”
雲瀟瀟收起柳臂,縮入袖裙,歎了口氣,“你若死去,我便會死去。你知道的,我這一世才二十歲,還想多活幾年。”
寧不凡儘量理解這番話的意思,皺眉道:“我若死去,你也會死去......那你若死去,我會死嗎?”
他雖不信,卻也有些好奇,故此發問。
眼前的少女,身份越來越神秘了。
雲瀟瀟搖頭道:“我若死了,這段命運便會消失,像是從未有過那般。”
寧不凡搖頭笑道:“我且不言此事真假,但據雲姑娘所言,這段命運,可真是不公平。”
“命運所贈予的事物,向來公平,既有懲戒,也會有恩賜。”雲瀟瀟似乎並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反而吐出一口濁氣,輕聲道:“今日之懲戒,便是明日之恩賜。”
她說了些旁人聽不懂的話,轉身看了眼客棧,又小聲道:“你是真心喜歡聽雨軒的小姑娘嗎?”
寧不凡頓覺手足無措。
雲瀟瀟收回目光,伸手將寧不凡手中瓜子悉數抓來手中,輕緩道:“若是真心喜歡她,便領她離開東荒國,尋個杳無人煙的地方,成婚、洞房、生兩三個娃娃,耕田、紡織,再種上一棵柳樹,每日練練劍,看看落霞,靜待日出。”
這話裡描繪的畫麵,當是極好。
寧不凡搖了搖頭,“我會的,不過不是在現在。”
他有些事情冇弄清楚,要去一趟聽雨軒。
待出來後,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後,便會帶著王安琪,退隱江湖。
當然......這隻是他的願景。
晚霞落下,天邊有星光璀璨。
涼月升起。
寧不凡終於問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你是誰?”
他看著雲瀟瀟的眸子。
雲瀟瀟眨了眨眼,想了一會兒,回道:“我是雲瀟瀟,桃花村人,村裡的人都喚我白眼狼。”
這可真是個極不好笑的笑話。
雲瀟瀟起身,伸手拍了拍寧不凡的肩膀,“如果你一定要去聽雨軒,那便去吧。對了......南宮路凡不在一線天外,她在幾日前便偷摸逃出了一線天,如今正隱匿在雲集鎮外,一處......嗯,我看不真切,但應該是一處地窖,藏酒的地方。”
寧不凡驀然起身,“你如何得知!”
這個時候,他的心裡升起了一個極為荒唐的念頭——以不惑觀人間!
雲瀟瀟皺了皺眉,“彆這麼大聲,聽得我耳朵疼。”
寧不凡按捺下心頭的悸動,壓低嗓音,問道:“蕭......蕭晨如何?”
雲瀟瀟想了一會兒,回道:“你說那個做飯很好吃的傢夥?他冇事,隻是受了重傷,被南宮路凡救起後,昏迷至今。”
寧不凡忽而心頭暢快,大笑三聲,振奮道:“他孃的,這狗禿子,當真冇死!”
雲瀟瀟看了眼寧不凡,微微搖頭,“嗯......他長出了頭髮,不......應該是龍鬚,天藍色,很好看,已經不是禿子了。我看到了,嗯......先前前往一線天的少年,又迷了路,恰好走到雲集鎮外的地窖處。兩個......不,一個時辰後,他便會掀開地窖,找到南宮路凡。”
寧不凡心頭一震,眼底儘是愕然。
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現在就能看到眼裡?
雲瀟瀟揹著手,往客棧走,留下一句,“我......並冇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隻是從天機印裡看到了早已被安排好的命運。寧鈺,你要明白,這不是巧合,而是命運的安排。”
南宮路凡帶著蕭晨偷摸逃出一線天,極為巧合的尋到了一處隱秘的地窖。
葉麟遵循寧不凡的安排,去往一線天,卻在中途迷路,極為巧合的尋到了南宮路凡的藏身之處。
一個又一個巧合,皆是命運的安排,也可以言其為——命中註定。
在王十九將天機印賜予雲瀟瀟之時,許多事情的結果已然註定。
不同的,隻是過程。
但,即便過程如何曲折,如何脫離命運的軌跡,但結果,隻有一個。
這就是屬於命運的權柄——天機印。
至此,東荒國之事,終於落下帷幕。
新潮將起,波瀾將生。
一個新的故事,又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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