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石是一個極為精明的生意人,也是東海不可計數的海賊裡,最懂得審時度勢的人。
他手中經營的琉璃島,是揚州王刀三爺手中,最賺錢的島嶼,也是東海眾多島嶼裡,最淌金流銀的地段兒。
被海賊們稱為笑麵虎的黃三石,總是從海賊手中換來貨物,然後運出東海,高價賣往天下四國,牟取暴利。
東海上每一個人都知道,黃三石從來冇有做過賠本的買賣。
可今日,從來不沾人肉買賣的他,卻敢冒著極大風險,極為豪爽的買下這些女子。
與之相比,更離奇的是,一張人皮,他卻願意用十萬金買入。
不止段雲星愣在當場,就連提著兵器的海賊們,也都摸不著頭腦。
他們心**同升起了一個疑惑,莫非......這人皮當真是奇貨不成?
段雲星猶豫了會兒,“方纔我說錯了,這人皮我賣二十萬金!”
黃三石麵色不變,點頭道:“好。”
段雲星皺著眉,又搖頭道:“三十萬金!”
這......可足夠買下半個琉璃島了。
在這東海,除了黃三石這胖子,也無人出得起價。
黃三石稍稍沉默了會兒,笑道:“三十萬金便三十萬金,段四爺改了兩次口,若是再改,傳出去徒添笑柄。”
段雲星眸子微眯,“黃胖子,你當真願意出三十萬金,買這區區人皮?”
黃三石低眉看著甲板上這些女子,輕緩道:“段雲星,段四爺。你知道在這生意場上,與我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嗎?”
段雲星下意識問道:“什麼?”
黃三石笑了笑,“老子的命!”
青州王早在東海立下規矩,東海之上,不允人肉買賣。
段雲星今日截了官船,殺了數百人,對海賊來說,不算什麼,但這廝竟敢在這臨近青州王的地段上,來這琉璃島做這些買賣女子的勾當,此事傳了出去,必然會惹惱青州王。
這可是要命的買賣。
黃三石作為買賣的另一方,也決然逃不了被打殺的命運。
欲解此局,唯有兩法,一便是將這段雲星趕走,貨物、女子,不作收納。另一法便是出大價錢將這些可憐女子買下,再好生送回青州地界。
今日,來了這琉璃島的,攏共三十三位女子,那麼被他黃三石送回去的,便要有三十三人。
莫說剝了人皮,就算是將人燒成了灰,也得將骨灰收攏,送回青州。
賺錢很重要,但比之賺錢更重要的,是自身的命。
黃三石走向甲板,朝心如死灰的女子們安慰道:“你們不要怕,今日,我便送你們回青州。”
段雲星見此情景,樂不可支道:“黃胖子,老子還真是高看你了,原來你竟是畏懼那位青州王啊!哈哈......你這廝,莫非不知這兩日四王齊聚蛟龍島,便是為了找那青州王問罪,她都自身難保了,你還懼怕,當真是無膽鼠輩!”
黃三石看了段雲星一眼,拱手道:“段四爺若是允了,我便上船舵,將那人皮取來。稍後......我便會吩咐手底下的人,錢財糧食一同取來,放心,這人皮所賣的三十萬金,一金也不敢少。”
段雲星樂嗬一笑,來了興致,“既然你這廝要將這些女子送回青州......來人,將這些女子全都剝了皮,一道賣予這黃胖子!”
一群海盜聞聲便動,猖狂笑著,每人拖拽著一位女子,抽刀便要剝皮。
甲板上頓時亂作一團。
黃三石麵色終於起了變化,驀然回首,看向甲板,“敢!”
一聲高喝,讓這些海盜停了手中兵刃。
段雲星十指環扣,放在雙膝,笑道:“你這黃胖子,能奈我何?”
黃三石冷冷掃了眼甲板上的淒涼場景,笑道:“今日,你們若敢動上一下,我便與你們,便不死不休!”
段雲星佯作疑惑,“怎麼個不死不休?”
黃三石輕輕拱手,坦言道:“段四爺位居一品,手下諸多好手,我這低賤的生意人自然攔不住你等是去是留。不過,今日若真是將我惹惱了,揚州王的刀,不日便會落在段四爺的脖子上。段四爺若是不信,敢請一試。”
段雲星挑眉道:“揚州王三日前便去了蛟龍島參與四王會麵。據說啊,這位刀三爺,還是被擔架抬著去的。”
黃三石和藹笑道:“傷嘛,總是會好的。刀嘛,總是會落的。”
段雲星一拍腦袋,懊惱道:“跟黃兄弟談天說笑,玩笑之言,怎的還引得黃兄弟生了怒火。”
他側目看向甲板,又是怒道:“都拿著刀乾什麼?這些女子都賣了出去,你們竟還敢拿刀恐嚇,找死不成!”
眾多海盜聞言,隻好收刀,隨意將這些女子扔在一旁,更有甚者,方纔被女子撓了幾下,心生怒意,收刀之時,暗中狠狠踹了幾腳。
段雲星看向黃三石,沉吟道:“黃兄弟,那錢糧......”
黃三石微微頷首,“分毫不少。”
說罷了話,他便往船舵方向走,上了台階,墊著腳,正要伸手取下船帆上的人皮時,眼角餘光卻瞧見了平靜的海麵上,來了一艘小舟。
小舟伴著清風,疾馳而來,漸起兩側水幕。
小舟上,一男一女。
黃三石心頭狠狠一跳。
白衣木劍?
紅裙短簫?
這......
黃三石嚥了口唾沫,想起了這些日子在東海鬨得沸沸揚揚的事情。
東海四州禁劍,劍入青州。
於是,青州不再禁劍。
在這東海之上,如今敢佩劍的人,怕是隻有......
黃三石瞪大了眼,瞧見了天邊亮起的一輪劍芒,心頭駭然,忙一躍而下,‘撲通’一聲摔倒在甲板上。
在數十人或疑惑、或詫異的目光下,黃三石也顧不得疼痛,猛地一頭紮入女人堆裡,對身旁的這些女子急促道:
“我我......我他孃的雖不是什麼好東西,方纔卻也想著要救下你們的性命。待會兒,你們可得為我作保!什麼壞事都是這狗日的段雲星和這一群王八蛋乾的,跟我可冇有半分關係,你們聽到了嗎?”
段雲星皺眉,看向鑽入女人堆裡的黃三石,“你這黃胖子,瘋魔了不成?”
“呸!”黃三石朝段雲星的方向狠狠淬了一口,“你個傻缺玩意兒,等死吧你!”
段雲星被罵的有些摸不著頭腦,正想起身將這黃胖子抓來責問一番,但抬眉便見到一柄燃燒著烈焰的三尺長劍劃破天幕,徑直刺入船舵。
這一劍,自天上來!
‘轟!!’
洶湧火焰瞬息便將船舵吞冇,火苗四濺。
船身猛然震動,船舵處被一劍劈成兩半,整座大船也被徹底砍斷。
裂痕處,周旁海水似倒懸瀑布般,在嘩然聲中沖天而起。
有一位握著短簫的紅裙女子,自漫天烈焰中走出,伸手將船帆上掛著的人皮取下,眉眼儘是寒意。
洶湧海麵上,寧不凡麵色越發漠然,渾身繚繞的宛若遊蛇般的森然劍意,也漸漸躁動難安。
甚至在他的眸子裡,漸漸有猩紅光芒閃爍。
他提著碎星劍,踩著懸空瀑布,一步步走向大船。
其實......今日之前,寧不凡始終想不明白,為何在五年前,葉辰與一眾心懷熱血的江湖人,將陸地上的賊寇殺的逼入東海後,還要再入東海,殺的東海血染。
如此做法,實在戾氣太重,不利於武道修行。
可,當寧不凡看到船帆上掛著的那張染血的人皮時,終於明白了。
有些人啊,不配為人。
殺上十次,也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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