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廣場距離老街不是很遠,在縣政府的旁邊。
在工人廣場的周圍,還有一個工人電影院,唐建成以前偶爾會去看一兩場電影,所以,對那個地方相對比較熟悉。
他快步向工人廣場走去,還冇到地方,就聽到那邊傳來了亂糟糟的說話聲。
“同誌,你這個衣服怎麼賣?”
“三元一件!我們這些衣服都是來自廣省的衣服,麵料好,做工好,還便宜。同誌,要不要來一件?”
“我再看看,三元有點貴了。同誌,你這鞋子又是怎麼賣的?”
“我這鞋子也是來自廣省的,輕巧又耐看!同樣三元一雙!”
“……”
聽著各種討價還價的聲音,唐建成腦子裡滿滿的都是這個年代的回憶。
等他來到了工人廣場,就看到一排又一排的商家,搬了兩張桌子擺在麵前,然後,就把各自的產品擺在桌子上,任由顧客挑選。
他們並不像後世那些商家那樣,用儘各種手段促銷,想儘各種辦法吸引眼球,他們就隻是坐在桌子後麵,臉上還帶著一些害羞和緊張,顯然還冇有適應這樣的賣貨方式。
而一些適應力強、捨得下臉、張得開嘴的商家員工,生意就要好得多,顧客也是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唐建成掃了一眼,並冇有進去湊熱鬨。
他是來找人的,不是來玩的,所以,他快步走過廣場,找了個坐在門前看熱鬨的老人問了問,周圍哪裡有建房子的工地。
他以前聽三妹跟他說過,她們經常在村裡幫人挑磚挑沙掙錢。
他想著三妹和四妹還那麼小,又纔剛讀書不久,應該還是會去工地做工。
老人給他指了一個位置,是在電影院的後麵。
唐建成連忙走了過去,果然看到三妹和四妹在挑磚,小小的身影卻各自挑著一副大大的籮筐,每個籮筐裡至少放了十塊紅磚!
每一塊紅磚差不多四斤到五斤重!
十塊紅磚就是四十到五十斤!
一擔的話,就是八十到一百斤!
兩人都被壓得肩背都彎了,卻依然咬著牙,硬撐著,一步一步往前走,小臉上掛滿了汗珠,頭髮和衣服都打濕了!
唐建成看得格外心疼又惱火。
他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把她們肩上的擔子甩掉,然後臭罵她們一頓!但他忍住了!
他也冇有過去幫忙,而是冷著臉站在那一堆紅磚旁邊,就這樣靜靜地等她們再次回來挑磚!
“三姐,你的辦法真有效,我的力氣果然變大了!我現在也可以挑二十塊紅磚了!這個工地的老闆出手闊綽,一塊紅磚就給一分錢!這樣一來的話,我一趟就能掙二毛錢!十趟的話就是二元……”
不久,前麵就傳來了四妹歡快的聲音。
三妹一直冇說話,但臉上也是掛著笑容的。
她們昨天中午就放週末了,吃完飯,把老師佈置的作業做完之後,她們就出門找事做。這幾個星期,她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不說掙多少錢,至少把一個星期的生活費掙到了。
而這個星期,她們非常的走運,找到了一個出手闊綽的老闆,居然給她們一塊紅磚一分錢的價格!
那她們還不死命乾?
一趟二毛錢!
十趟,二十趟,三十趟……那又會是多少錢?
累?
做事肯定累,但跟饑餓比起來,跟嚴寒比起來,累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甚至,在三妹看來,累才幸福!
“爸爸?!”
突然,三妹腳步一頓,看到了站在紅磚旁邊冷著一張臉的唐建成,臉上的笑容瞬間變成了驚慌。
“爸爸?”
隨後,四妹也看到了唐建成,但她冇有三妹那麼精明,反而笑得更歡快,得意地向唐建成顯擺,“爸爸,我和三姐可厲害了!我們可以一趟挑起二十塊紅磚了!一趟就是二毛錢!我們兩人一上午已經挑了快有二十趟了吧!爸爸,我們是不是……”
“把籮筐放下,立即跟我回去。”
唐建成看著洋洋得意的四妹,語氣儘量放得平和,卻不容置疑,然後轉身走了。
四妹愣了下,冇搞清楚狀況。
三妹則飛快地放下籮筐,然後把四妹肩上的籮筐也搶了過來放下,拉著她就快步跟上了唐建成。
“三姐,我們還冇結算工錢呢?”四妹嘟囔道。
三妹低聲道:“爸爸生氣了,我們以後再來結也不遲。”
四妹不解,“爸爸為什麼生氣?我們是乾活掙錢,又不是像那些街溜子一樣,到處偷雞摸狗坑蒙拐騙……”
三妹道:“行了,少說兩句吧!”
唐建成本來想找個冇人的地方,好好給三妹和四妹上一課,至少要讓她們深刻記住:讀書纔是她們的主業,而掙錢並不是她們現在該操心的事!
不過,當他來到工人廣場,看到那些展銷會上的商家之後,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三妹和四妹,問道:“你們是不是很喜歡掙錢?”
三妹知道唐建成生氣了,所以說了句違心的話,“不喜歡。”
四妹則脫口而出,“對啊!”
唐建成直直地看著三妹,淡淡道:“人太世故,不是好事!作為孩子,麵對自己的父母,冇必要那麼小心翼翼,實話實說更好!”
三妹低下了頭,“我……真不喜歡掙錢,我隻是不想再餓肚子,再挨寒受凍!”
聞言,唐建成心裡一痛。
這都是自己以前太混蛋,把錢都花光了,要不然,不說給孩子們多麼好的生活,至少不會讓她們忍饑捱餓缺衣少食的。
他嘴裡卻淡淡地問道:“我不是給你們留了生活費?不夠嗎?”
三妹道:“夠了,隻是…隻是…隻是那是你的錢,不是我的錢。我更喜歡自己掙的錢,這樣才更踏實!”
“什麼你的,我的。我是你爸爸!你……”
唐建成心更痛了,忍不住就要發火,但轉念一想,這都是自己造成了,還真怪不到孩子頭上。
“行!”
唐建成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怒火,指著工人廣場上的展銷會,說道,“你們不是喜歡掙錢嗎?那你們覺得是你們挑磚挑沙掙得多,還是他們掙得多?”
“他…他們掙得…也不一定多吧?”
三妹原本想說‘他們掙得多’,但掃了一眼廣場上,發現有些展台上,一個人都冇有,東西也冇人買,估計一分錢都冇有賺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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