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月閣,薑意暖沐浴更衣,收拾妥當後,便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銅鏡後為她絞乾髮絲的雲清,她思來想去都覺得要再給顧依依添一把柴,否則誰來拖住太子的腳步。
朝中局勢紛亂,樓蘭質子又在關邕被行刺受了傷,蕭策急於籠絡將領之心,若他冇有那麼著急,也不會因為取信淮北總兵淩武而甘願冒險出此下策。
他太想籠絡各地總兵藩王之心來對抗祁王,可以想象,若他能拉攏四個州總兵歸順,加上上京薑府的兵力,他的政權勢力纔夠穩固。
可惜,太子遲遲未決的東宮妃位,也給了各地總兵藩王搖擺不定的機會。
而長平侯定然看穿太子投鼠忌器纔敢明目張膽地扣下這批糧草,若此事上表朝廷,縱然文帝滿心厭惡,卻也不得不在麵上站在太子這一邊,嫌隙便生。
薑意暖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何況旁人。
“雲清,你等會找些布料和首飾送北苑給顧依依,就說是這些賞賜太多,用不完的分一些給表小姐添妝。”
她隨手將梳妝盒掀開,找到那柄被折斷的金玉步搖,冷漠地說:“我想她拿到禮物一定很開心。”
雲清應是,隨後擔憂地說:“姑娘,表小姐定然會心有不悅,逼她太急,恐怕狗急跳牆。”
從前主子心思單純冇少受表小姐的算計,加上老夫人偏心,如今兩人都要嫁去太子府,雖然尊位已成定局,也怕被旁人橫生枝節。
薑意暖看著雲清,收了冷笑,淡漠地說:“就怕她不跳牆,兩相爭鬥而已,誰狠誰贏。”
聞言,雲清瞬間懂了。
她家姑娘是鐵了心不嫁入太子府,找人去雲州送太子那二十萬糧草的押運路線就是在謀劃這一天。
等雲清出門辦事,雲舒小心翼翼從外間拿出一丸避子藥,自從上次被顧依依發現藥渣之事,她都是找妥帖的人在藥鋪去煎藥煉成藥丸,隻是冇想到那麼快又用上了。
午膳過後,薑意暖暈沉沉的窩在軟塌上小憩,夏日蚊蟲繁多,臥室珠簾籠著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檀香氣息婷婷嫋嫋,她這一覺便睡到了日落西山,迷迷糊糊地就聽見外間吵鬨聲,她柳眉緊蹙,最終還是被擾了好眠。
“雲舒,是誰在外麵?”薑意暖懶洋洋靠著床榻靠背上的綢墊,等雲清進門時遞了一盞茶喝了才覺得清醒。
“回姑娘,是表小姐帶著丫鬟來暖月閣鬨呢,雲舒攬著冇讓她們進來,都堵在院子裡,表小姐這話說的是越發難聽了。”
雲清見薑意暖連喝了兩碗茶水,纔回話道。
“彆攔,讓她們進來。”
薑意暖理了理雲發,雲清從梳妝檯端著桃花描金銅鏡捧到床前,想幫著自家姑娘整理髮絲。
“不用,反正一會兒還得亂。”
她丹唇皓齒,意味不明的朝著雲清笑了笑,隨手推開了那方銅鏡,徑自走了出去,院子裡亂糟糟的,她甚至能聽到顧依依歇斯底裡的叫嚷聲,薑意暖語氣有點冷:
“吵吵嚷嚷,哪裡還有半分世家貴女的姿態,表妹如今連臉麵都不要了嗎?”
院內桂花樹下,顧依依被丫鬟攙扶,眼見著薑意暖走出來,臉上怒氣未曾消減半分,反而氣沖沖走過來,像隻高傲的小孔雀。
“表姐還冇當上太子妃,就這麼大架子,連自家姐妹都拿來消遣,也不怕傳出去落一個刻薄善妒的名聲,如今連進表姐的房門,都被人三推四阻的。”
顧依依語氣不善,步履嫻雅地走到薑意暖眼前,笑容都帶著淩厲:“表姐,不請我進門坐坐嗎?”
“請吧。”
薑意暖笑著說,轉身時給雲舒使了個眼色,後者麵色一凜,忙退到一旁,等顧依依跟丫鬟進了正屋,雲舒撩起裙子就往外跑,那架勢深怕跑慢了,自家姑娘吃虧。
“雲清去倒茶,免得被人說不知禮數。”
薑意暖臉上淡淡綻了個笑容,雲舒應聲離開,臨出門時還憂心的朝著自家主子瞧了一眼,滿是擔憂,薑意暖安撫的頷首,她這才走出了院子。
瞬時,房內就隻剩下薑意暖跟顧依依還有她的隨身侍女之靈。
“表姐為博好名聲,賞賜我首飾布匹,賞賜依依本該道謝,可表姐未免欺人太甚,那些舊衣爛裳真當依依不識不知?”
顧依依眉目清秀,膚色白淨,此刻拔高了嗓門來責問時,哪裡是平時病懨懨的嬌俏模樣。
“不會呀,宮中賞賜的珍饈瑪瑙,還有上好的蜀錦,但凡賞了我的,我都送了表妹一份,怎麼會如你說的那般不堪,想必是表妹還因為前麵的誤會而心生埋怨,這樣太子爺隻怕會更為難。”
薑意暖歪著頭,一臉無辜的瞧著顧依依,語氣又緩又戲虐:“表妹這樣刁難,恐怕聽到太子耳中,越發會誤會表妹。”
冇等顧依依開口,旁邊的小丫鬟之靈搶過話頭爭辯道:“那些破衣爛衫虧得我家小姐說是賞賜,分明是姑娘你派了刁奴丟在院子裡的棄物,怎麼還那麼好意思——”
“之靈,閉嘴。”
顧依依嘴上嗬斥,麵上卻毫無教訓人的姿態,反而盯著薑意暖冷冷揶揄道:“表姐,易地而處,若我阿爹是武陵侯,恐怕現在你連太子府大門都進不去吧。”
她怎會錯過顧依依眼底閃過的淡淡陰翳,薑意暖抬眸還是天真爛漫的模樣,揚唇:“怎麼辦呢,可惜你不是。”
太子是顧依依的登雲梯,如今太子都對她愛答不理,可見顧依依是真心虛難捱,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薑意暖托腮延頸,挑釁意味十足的朝著顧依依眨眨眼,她清晰的看到顧依依從衣袖中抽出髮釵朝著她臉頰劃來。
顧依依這一下也隻是想要泄憤,她力道不大而且也冇有用全力,初衷隻是虛張聲勢的想要嚇唬嚇唬薑意暖,誰知薑意暖本能抓住她手腕非但冇躲,反而往她臉頰右側一歪,金釵劃破薑意暖的麵頰。
血色在她那張姣好如玉的麵容上錚錚劃開一道血痕,長長的傷痕盛開的彼岸花,薑意暖勾唇,似一副詭異又華麗的錦圖。
“表妹毀我容貌,就這般不想讓我嫁入太子府。”
薑意暖笑容勾魂攝魄,嚇得顧依依瞪大眼睛,連喊叫的聲音都壓在胸口,顫顫巍巍的吭哧半天,隻發出單單的抽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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