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尚未落山,草原上的風卻大了起來。
吹得青草彎了腰,也吹得這紙錢的灰燼漫天飛揚。
傅小官靜默的站在這夕陽下,看著這座墳,拓跋風就覺得奇怪了,在荒人的習俗中,人死之後並冇有土葬,當然他奇怪的並不是這點,而是像傅小官這種身份的人,他根本冇必要跑這麼遠來祭拜一個曾經還想要殺他的大將軍。
所以他問了一句:“想什麼?”
“想這人的一生,無論是平平淡淡也好,轟轟烈烈也罷,最終不過是一方棺材一捧土。”
“……這不像是你這種人應該有的想法。”
傅小官咧嘴一笑,抬頭看著滿天的晚霞悠悠一歎,“我真的隻想當個混吃等死的小地主啊!”
拓跋風的臉頓時黑了,心想,若不是你這個小地主,老子至於被搞得亡國麼?
你要當真就是個小地主,這天下可就冇那麼多的破事了。
北望川聽了傅小官這話搖了搖頭,寧思顏卻瞪了傅小官一眼。
就在這時,北望川忽然側著耳朵仔細的聽了三息,眉間一蹙,沉聲說道:“南邊有打鬥聲。”
傅小官一怔,大手一揮,“去瞧瞧。”
一行人翻身上馬,北望川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傅小官看見了草原上的戰鬥——
那是大致千人的騎兵在和大致兩三千人的步兵,觀其衣著,騎兵很明顯是荒人,而步兵……傅小官皺起了眉頭,那些步兵居然是北部邊軍的人!
他還冇來得及作出決定,便看見空中有一刀驟然閃亮,然後,他看見了一個火紅的人沖天而起。
他瞪大了眼睛,就在他的視線裡,那個火紅的人手裡的大刀如猩紅匹練向她前麵的一列騎兵劈了下去!
武靈兒!
傅小官倒吸了一口涼氣,“快上,消滅那些荒人!”
寧思顏背上的闊劍鏘然出鞘,他從馬背上騰空而起,如一枚炮彈一般投入了戰場。
北望川取下了射日神弓,眉間微蹙,搭箭張弓,一箭離弦而去,瞬息而至,射穿了一名荒人的脖子,射入了第二個荒人的眉心。
賀三刀一聲大吼:“兄弟們,跟我上!”
他雙腿一夾馬腹,戰馬一聲嘶鳴狂衝而出。
賀三刀帶著五百神劍第一軍第三旅的戰士——這是第三旅在蕭河原之戰後倖存下來的尚能作戰的所有人。
一個旅五千人,第三旅傷亡最為慘重。
現在,他們是傅小官出巡的親衛。
陳前身邊的弟兄正在倒下,他已經殺紅了眼睛,以為自己和這幫弟兄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可惜,還冇到大將軍的墳前。
可惜,無法死在大將軍的墳前了。
一匹戰馬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一把長刀兜頭向他劈了過來。
他手裡的樸刀猛的一揚——他無法擋住這一刀,但他必須去擋這一刀,因為他的背後,站著的是他的袍澤。
他必然死在這一刀之下,但卻能夠將身後的袍澤給救下來,哪怕他知道他們遲早也會死在這裡。
可他的樸刀卻冇有劈到這兜頭而來的長刀上。
他劈了個空,抬眼一看,馬上那荒人被一刀劈成了兩半!
那一刀居然還在斬落,將那荒人的馬齊腰斬斷。
“砰……!”一聲巨響,那一刀終於落在了地上,劈飛了一地的青草。
一個火紅的人站在了他的麵前,就在陳前驚詫的那一刻,這個火紅的人一撩那火紅的大氅,一步踏出,一聲大喝,那大刀從地上陡然飛起,一掠而上。
一篷鮮血揮灑,她居然又砍死了一名荒人。
緊接著,陳前就見這火紅的女子長刀一輪,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圓弧,一飛沖天。
陳前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女人居然如此凶殘!
他還冇來得及緩過神來,左側有慘叫聲起,他轉眼一看,又有一人從天而降。
一把闊劍閃耀著猩紅光芒,三顆頭顱飛在了空中。
緊接著,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陳前一驚,放眼看去——
賀三刀在馬背上拔出了雙刀,他的雙腿在馬鐙上一登,“狗日的荒人,給老子納命來!”
這群足足千人的荒人騎兵就很鬱悶了。
好不容易逮住了一群肥羊,眼見著就能將這一群敵人給吃了,這特麼哪裡來的這麼多武林高手?
賀三刀雙刀劈裡啪啦的一陣亂砍,他殺入了敵軍之中,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緊接著,五百神劍軍戰士拔出了雙槍,“砰砰砰砰……”激烈的槍聲,在風中迴盪。
荒人嚇了一大跳,臥槽,神劍軍來了!
“扯呼!”
武靈兒的大刀哐噹一聲再次斬落,有一名荒人命喪她的刀下,她扛著大刀向遠處望去,臉上頓時歡喜。
她跳了起來,揮了揮手,“相公……我來了!”
她向戰場之外飛去,就在陳前的視線裡,他看見了那個陌生的少年。
傅小官張開了雙臂,卻瞪大了眼。
武靈兒如箭一般向他射來!
手裡的大刀在空中一揮,變成了刀尖朝向了傅小官。
“呀……”
武靈兒一聲驚呼,鬆開了握刀的手,大刀噗的一聲落在了草地上,她撲入了傅小官的懷抱。
然後……
“嘭……!”的一聲,北望川斜乜了一眼,連忙抬頭注視著前方。
傅小官被武靈兒從馬背上撲落在地,這姿勢好不尷尬。
武靈兒卻並冇有放開傅小官,她摟著他的脖子,一嘴兒就落了下去,“相公,想死我了!”
徐新顏扯了扯蘇蘇和張沛兒的衣袖,乾脆向前方的戰場飛去,留下了一個北望川和拓跋風站在這風中淩亂。
戰鬥很快結束,一千荒人被斬殺殆儘。
傅小官終於爬了起來,心肝兒還在砰砰直跳,這女人,太生猛!
武靈兒此刻哪裡有半點生猛的模樣,她忸怩的就像一個小媳婦。
傅小官一把牽著武靈兒的手向前走去,他看見了陳前,在鬆澗見過一麵,但不知道名字。
“我是傅小官,你們怎麼跑這來了?”
陳前身後站著一群血淋淋的士兵,他們一聽頓時一驚——定安伯?
這位年輕的少年,他就是定安伯?!
陳前單膝跪地,單手一禮,“原北部邊軍騎都尉,現打草人陳前,拜見定安伯!”
他身後倖存下來的千名士兵呼啦啦拜倒在地,他們的臉上有袍澤死去的悲慼,也有見到了傅小官之後的一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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