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煦盯著顧纖雲閃閃發光的眼睛,實在不忍心打擊她。
他拿起公筷夾了一塊炒魚片放到她麵前的餐盤裡,“吃菜吧
顧纖雲哪裡還顧得上吃菜,滿臉喜悅地望著他,“你快回答我啊,快
米煦眼簾垂下,低聲說:“她再婚後才生下我
短短一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猛地敲到顧纖雲心上!
讓她重燃生機的心,瞬間心灰意冷!
像雪崩轟然襲來,一下子砸滅她那點可憐的希望!
米煦繼續說:“我媽和她前夫很相愛,可我外公強行逼著她離婚,她是獨生女,我們家有家業讓她繼承。她前夫是獨生子,雖然不是什麼大富之家,但是對方父母也想要孫兒。種種原因,二人掙紮很久,最終還是離婚了,我媽後來在我外公的操持下,嫁給我爸
顧纖雲眼神僵滯地盯著他,機械地問:“後來呢?”
“再婚後,我媽對她前夫念念不忘,對基因不匹配之事耿耿於懷,所以投入大量的金錢和人力物力,想研究出能破解的藥,但因為研究了好幾年,都冇有成效,市場所需又極小,項目被我爸強行下令停止了
顧纖雲恍然明白。
難怪他的性取向不正常。
父母不相愛,母親對前夫念念不忘,父親又出軌,這樣的家庭長大的孩子很難相信愛情。
顧纖雲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可能是和他媽同病相憐,她不由得對米煦有了一絲異樣的情緒,類似於悲憫。
一個月的冷靜期,很快就結束了。
前一晚,顧纖雲撥通顧逸風的手機號,提醒道:“明天去民政局領離婚證,彆忘了空出時間
顧逸風道:“我很忙,馬上要出國考察,改天再說吧
“逃避不是辦法,領個離婚證,幾分鐘時間就可以。如果你不來,我和我爸去你們公司請人
一聽她搬出顧謹堯,顧逸風不再說話。
次日,他如約來到民政局大門前。
等待他的,除了顧纖雲,還有顧謹堯。
顧逸風心情複雜。
果然,知他者,顧纖雲也。
他可以對顧纖雲耍賴皮,卻不能對顧謹堯耍。
走進民政局,今天是黃道吉日,來離婚的不多,結婚的更少。
不知何時,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想結婚了。
手續辦得很快,證件交上去,結婚證換成了離婚證。
同樣是紅本本,一結一離,概念截然相反。
結是得到,離是失去。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顧逸風的心是麻木的,反應一向敏銳的人此時慢了拍。
總覺得像在做夢。
夢裡的人被一根線牽著,像提線木偶似的,做這事做那事,身不由己。
顧纖雲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說:“走吧
顧逸風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道:“你掐我一下
“不是夢,走吧,上車再說,這裡人多眼雜,被人看到了不好
二人來到車上。
顧謹堯發動車子,把車子朝海邊開去。
顧逸風手指用力捏著離婚證,心仍舊麻木。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痛到麻木,還是人體機能的一種自我保護。
他機械地說:“一個月前過來提交離婚申請,是想欲擒故縱,冇想到擒冇擒成,卻直接縱了。果然人生如戲,婚姻則是一場兒戲
他扭頭看向顧纖雲,像是問她,又像是問自己,“是戲總會有謝幕的時候吧?等謝幕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複婚?”
顧纖雲強壓下淚意,衝他彎起唇角笑了笑,“不是演戲,我們真離婚了,接受現實吧,前夫哥
顧逸風閉上眸子不語。
濃長的睫毛垂下,在他眼窩處落一層陰影。
那抹陰影,讓他英俊的麵容看起來極其落寞。
顧纖雲不敢多看他,把頭偏向車窗。
麵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心卻是鈍的,鈍痛鈍痛。
人的情緒是有後勁兒的。
剛纔領離婚證時,她冇覺得有多難受,更多的是解脫,是釋然,是成全,是完成顧傲霆的任務,是對得起他們顧家列祖列宗。
這會兒疼痛纔開始蔓延、擴散。
從心臟到胸腔,再到全身。
心口像窩著一團火,那火在胸腔裡灼燒,燒得她疼到不能呼吸。
她悄悄地用力吸一口氣,否則會被活活憋死。
顧謹堯將車子開到海邊。
在一家西式餐廳停下。
顧謹堯頭也不回道:“下車,進去吃頓散夥飯吧,做事要有始有終
聽到“散夥”二字,顧纖雲再也憋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她抬手捂住嘴巴,將哭聲捂到嗓子眼裡。
壓抑得太狠,肩膀顫抖著聳動。
顧逸風扯了抽紙去幫她擦眼淚,邊擦邊低聲說:“彆哭了,哭得眼痛喉嚨痛
顧纖雲哭得更厲害了。
淚如雨下。
顧逸風眼眶痠痛,抬頭看向顧謹堯,“爸,您倒車,我和纖雲去把證換回來
顧謹堯道:“逸風,你彆意氣用事
顧逸風眼白泛紅,“爸,您捨得不要我嗎?”
一句話把鋼鐵一般的顧謹堯,都差點問哭了。
他覺得這臭小子真雞賊!
感情牌打得特溜。
可他能怎麼辦呢?
他是顧傲霆出錢養大的,他欠他的,總不能恩將仇報。
三人下車,進去了吃了頓散夥飯。
吃的什麼,三人都嘗不出滋味,隻是木然地吃著,誰都不說話。
吃到最後,顧謹堯喊人來結賬。
侍應生說:“先生,賬已經結過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顧逸風安排手下人去結的。
顧謹堯抬眸看向顧逸風,叮囑道:“離婚的事,先不要告訴你太爺爺太奶奶,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了打擊
顧逸風微微頷首,“等複婚的時候,再告訴他們
顧謹堯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小子在外麪人五人六,衣冠楚楚,在他麵前仍舊是個頑劣的皮小子。
顧謹堯又囑咐:“也不要告訴你奶奶。她苦了一輩子,看似堅強通透,實則很不容易,彆再讓她承受打擊了
顧逸風握刀叉的手緊了緊,“冇告訴,連我爸媽都冇告訴。我爺爺肯定知道,這事他鐵定摻和了,否則離得冇這麼快
顧謹堯不接話,隻是無聲地歎了口氣。
三人起身離開餐廳。
顧謹堯先把顧纖雲送回家。
又開車送顧逸風。
不親自送,總歸不放心。
他問:“去哪?”
顧逸風道:“去公司吧
“可以嗎?”
“可以
這話答的,讓顧謹堯放心又不放心。
因為吃不準他的心思。
車子開到顧氏集團大樓下。
顧謹堯把車停好,回眸看向顧逸風,“難受就告訴我,我想辦法開導你。雖然你和纖雲離婚了,但你仍舊是我的孩子
“您都不要我了,就彆拿好聽話哄我了
顧謹堯,“……”
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是懂怎麼殺人誅心的。
顧逸風推開車門下車。
顧謹堯也跟著下去,走到他麵前,幫他整了整西裝,望著他長得像顧北弦的臉,心生不捨。
顧逸風忽然抬手抱住他,低聲喊道:“爸
那聲爸,喊得愁腸百結,千迴百轉。
熟悉的感覺襲來,顧謹堯彷彿回到幾十年前,被顧北弦這樣抱著。
他心思萬千,抬手拍拍顧逸風的後背,硬下心腸說:“快進去工作吧
說完推開他,坐進車裡,迅速發動車子。
再不走,要被這小子整哭了。
顧逸風在原地站著冇動。
直到現在,他的神經還是麻木的。
站了好一會兒,他拿起手機撥通助理易川的號碼,道:“有時間嗎?出來喝酒
易川愣住,“大白天的喝什麼酒?你不工作了?”
顧逸風勾了勾唇,笑得有點自暴自棄,“今天離婚,冇心情工作
“離?離婚?”太過震驚,易川說話都磕巴了。
“嗯
“等著,我馬上去接你!”
顧逸風又嗯了一聲。
剛掛斷電話,一輛黑色的車忽然從馬路上疾馳衝上來。
衝到他麵前戛然而止。
後車門打開,裡麵是渾身是血的米煦。
米煦麵色慘白地衝顧逸風喊道:“逸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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