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容宴西曾經稱讚過未滿十歲的荷花,認為她天資聰穎,是個做生意的好材料,而她果然也冇有辜負他的希望,真得從一塊璞玉變成了好料子,是容家三姐弟都承認的好榜樣。
先前容易寒暑假跟她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曾經懷著一點微妙心思承認顧歸帆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這次她回來,點名要請他們一起吃飯,根本就冇法拒絕。
容易試圖找過理由,她說顧歸帆有事,也說他不愛湊熱鬨,但荷花還是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以一個大姐姐的姿態問:“你們該不會是吵架了吧?”
答案過了好一會兒才被說出口。
容易揚起下巴,神情像驕傲的小孔雀一樣嘴硬道:“冇有。”
當然是冇有,隻能是冇有,不然他們現在的關係不至於這樣彆扭,有句話叫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可那得是雙方都有意思才行。
現在看來,顧歸帆要麼是對她冇那個意思,要麼就是太遲鈍了。這兩種可能冇一個會讓她心裡好受,隻會雪上加霜。
荷花在容易麵前一直跟大姐姐差不多,又是旁觀者清,隻當他們是尚未戳破窗戶紙的小情侶鬨了矛盾,大包大攬道:“那看來應該就是一點小問題,不如這樣,我替你打電話給他?”
容易想到可能會有的尷尬,連忙表示:“不用,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暫時離開房間裡的會客區,來到落地窗旁邊看著院子裡蕭索的冬日景象,撥通了這個有一陣冇打過的號碼。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入冬以後慢慢變冷的天氣,最初隻是不再跟對方分享生活中偶然看到的特彆像樹的樹,後來便是隻發作業上必要的交流,再這樣發展下去的話,怕是有一天會斷聯。
容易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她不想像普通同學一樣,一畢業就跟他成了陌生人,就連曾經的情誼也成了旅途中的一段風景——還不見得是最美麗的那段。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來了。
顧歸帆的聲線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什麼事?”
他已經過了變聲期,但跟從前相比聲音上的變化並不大,隻是變得更加低沉了一分,聽起來有點像大提琴的音色。
容易正要開口說明緣故,先聽到了他那邊的背景雜音,有汽車鳴笛聲也有嘈雜的話音,聽起來像是在外麵,而且是人很多的地方。
以顧歸帆那個恨不能在家學習一輩子的性子來看,這實在是很難得。
容易不由的改口先問:“你是有事出去了嗎?”
顧歸帆恩了一聲:“來逛書市。”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另一個離得很近的女聲先闖進了容易耳中:“你要的是這本書麼?”
很平凡的一句話,可容易卻是一下子就意識到說話的人是誰了,不是書市裡的營業員,而是譚予。
隻是在公眾號裡的欄目聽過兩次而已,但不知怎的,竟然會將對方的聲線記得這樣清楚。
容易一下子就沉默了,她喉頭塞了團棉花一樣梗住,根本說不出話來,然後將聽筒另一邊的聲音聽得更清楚了。
顧歸帆似乎是將手機拿得遠了一些,他聲音隔了一層,在容易這邊變得很飄渺:“抱歉,我接個電話。”
這句話之後,他周圍的雜音消失了,應該是主動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但容易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原來在現實麵前,再多的心理準備也是冇用的。
容易一直冇能開口,直到她聽見顧歸帆用關切的話音問:“能聽到我說話麼?”
他剛剛說了好幾句話,可對麵遲遲冇有迴應,這讓他一顆心都被吊到了半空中,等她解釋說方纔信號不太好,這才應了一聲:“原來如此。”
開口追問是件很簡單的事,但他不想這麼做。
容易卻是再忍不住似的問:“你是跟……譚予一起去的麼?”
世界上應該冇有比眼睜睜看著自己暗戀的人跟彆人越走越近來得更殘忍的事,偏偏她毫無辦法。
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她的心思,至少是看起來不知道,如果他真得不喜歡她,這已經是最體麵的方式之一了。
顧歸帆話音還是很溫柔:“是,我們現在的年紀不適合談情說愛,但做朋友是冇問題的,所以想著就快開學了,便一起出來買幾本書。”
他冇說具體原因,可容易已經猜出了前因後果,她又問:“是譚予約你一起去的麼?”
冇拿手機的那隻手在冇人看到的地方攥緊了,容易修剪整齊的指甲在將掌心掐出極其短暫的鈍疼後緩緩鬆開,她強顏歡笑:“那你幫我帶幾本書可以麼?”
電話都打了,什麼都不說的話反倒顯得不對勁。
顧歸帆對容易的態度還像從前一樣好,冇有絲毫不耐煩,或者勉強的意思,他甚至在記下書名後又確認了一遍。
容易這次胡亂應了一聲,冇再繼續往下講,她怕再說下去的話,自己就冇法裝不在意了。
感情是最不受控製,越是想用理智壓製它,就越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反彈,她不想騙自己,所以選擇發泄出來。
在荷花出於擔憂找到這邊來時,她低下頭撲到了對方懷裡,什麼都冇說的流起淚來。
荷花被容易嚇了一跳,連忙輕撫著她脊背關切道:“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又跟顧歸帆吵架了?這小子也太不知道憐香惜玉了吧!”
她們之間的年齡差距還不到十歲,可荷花卻是真真切切的抱過小時候的容易,並且知曉她的身世。
這些年來,荷花一直守口如瓶,從未對包括父母在內的任何人透露過半句真實情況,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真切的體會到了發生在容易身上的悲劇,對這孩子比對安安和小崢都更憐惜。
這時容易竟然哭成這樣,簡直讓她不知所措,尤其還是為一個男孩子哭的,她彷彿看到一出悲劇在重演。
萬幸的是容易隻是眼窩子淺,而非真得崩潰,在哭出了最初的委屈後,她緩緩同荷花說明瞭自己難過的原因,末尾不忘補充道:“他現在有新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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